“改革开放是我们党的一次伟大觉醒，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次伟大革命，是五四运动以来我国发生的三大历史性事件之一，是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三大里程碑之一”。

无疑，这次伟大觉醒的开启者是邓小平。

01

勤工俭学造就“世界眼光”

勤工俭学由李石曾等人发起。第一批学生于 1913 年来到法国蒙塔尔纪。1919 年父亲邓绍昌决心让儿子出洋闯荡。1920 年邓小平回到家乡广安与母亲告别，当时他年仅 16 岁。

到达法国后，邓小平发现勤工俭学只是“泡影”，因为必须全职打工才能养活自己。邓小平在当时法国最大的军械厂施耐德钢铁厂觅得临时工作，每周工作 50 小时以上，还得经常上夜班，而且非常危险。午餐只是面包就自来水。16 岁的邓小平不堪重负。邓离开工厂时，还倒赔了 100 多法郎。不过，这让他第一次接触到西方现代化机器大生产。

离开工厂后他去了巴黎，有 5 个月处于失业状态，然后找到一份“扎花工”的工作，但只干了两个星期就再度加入失业大军。1922 年邓来到蒙塔尔纪，在哈金森橡胶厂制作防雨套鞋。工厂的工友中就有王若飞（1946 年死于空难）。

对于无法完成学业，邓小平一直耿耿于怀。他最终决定离开工厂，工厂的工卡上注明他离开的原因是“抗拒工作”。1925 年邓小平回到巴黎进入雷诺汽车厂工作。因为这段经历，邓小平在文革期间被下放到江西的一家拖拉机修配厂工作。

邓开始面对现实，基本打消了上学的念头。邓在法国最大的收获应该是结识了周恩来。在周恩来的建议下，邓小平开了“豆腐坊”，以帮助勤工俭学的学生。由于邓小平印刷《赤光》杂志非常清晰美观，获得了“油印博士”的美誉。

▲邓小平与周恩来在巴黎结下了持续一生的革命友谊

邓小平的活动引起了法国警方的注意。邓小平刚登上去莫斯科的火车，法国警方就签发了对邓小平的搜查令。他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5 年的旅法生涯。

02

干活儿的秘书长

1926 年邓小平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被编入“理论家班”第七班。邓小平曾经和蒋经国分在一个团小组。由于两人个子不高，合影时经常站在一起。

1927 年邓小平返回中国，在沙漠里骑骆驼跋涉了八天八夜抵达西安。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邓小平前往上海重建党的地下组织，为了安全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普通的名字“邓小平”——此前他的名字叫“邓希贤”。

1927 年，24 岁的邓小平被任命为中共中央秘书长，这不是政治职务，而是负责具体事务：安排政治局会议的议程和时间。作为掩护，他在上海五马路上开了一家杂货铺，还开过古董店，他花了大量精力去熟悉上海的大街小巷。或许，这是为什么他后来喜欢到上海过春节的原因，而正是在上海过春节让他深入了解并发掘出了“改革奇人”朱镕基。

▲1991 年朱镕基陪同邓小平视察南浦大桥工地

03

意外成为“毛派”

在江西瑞金期间，共产党内部出现了严重的斗争。

1933 年邓小平、毛泽覃（毛泽东的弟弟）、谢唯俊、古柏因为支持“防御路线”被认为是反对党的路线的小资产阶级，被撤职。尽管邓从不搞派系，但这次厄运让他被归入“毛派”。从 1949 年后的情况看，毛泽东认可邓小平的忠诚，成为邓的有力支持者。不过邓小平说：

人家说我是毛派，本来没有那回事，没有什么毛派。

后来邓小平被分配到《红星报》担任主编，他在法国学会的“油印技术”派上了用场。

1934 年邓小平踏上了长征之路。邓小平后来回忆说：

我长征离开于都时，专门在于都弹了一床 4 公斤重的棉被，这床棉被一直伴我走完长征，今天我还在用。

04

在军队中崛起

黎平会议成为共产党战略和命运的转折点。在这次会议上，周恩来转向毛泽东，成为毛的支持者。这为周在法国的老朋友邓小平的重新崛起创造了机会。邓小平接替邓颖超出任中央秘书长，由此获得了知识、权力和影响力的途径。

在 1935 年遵义会议上，邓小平负责会议记录。长征期间邓小平与罗荣桓互相扶持，走完了二万五千里，成为挚友。1949 年邓小平从西南局调回北京，分到一处非常好的大房子，他坚决让给罗荣桓，因为罗身体不好，住的也不宽敞。

1945 年中共七大召开，邓小平第一次进入中央委员会。1947 年刘伯承和邓小平奉命千里跃进大别山，经过两个月的连续战斗，刘邓大军抵达湖北黄冈，与李先念的军队会合。到 1948 年邓小平在军队中已经是一个传奇。邓小平的角色是政委，每天都要考虑如何在保障军队供应的同时不扰乱群众的生活。他对经济问题的估计和提出的解决方案都是从实际情况出发的。理解了这一点，30 年后毛泽东去世，邓小平鼓励发展市场经济就不足为奇了。

1948 年邓小平坐了几千里的吉普车赶到延安参加西柏坡会议。毛泽东看着邓小平消瘦的脸说他都变成了“邓小猴”。由于西柏坡住宿条件有限，邓小平和叶剑英一家住在一起。

1948 年历史 66 天的淮海战役，邓小平担任总前委。

▲淮海战役总前委合影（从左到右栗裕、邓小平、刘伯承、陈毅、谭震林）

05

主政重庆

解放重庆后，邓小平成为西南局负责人。一些干部认为既然已经解放，就应该开启新的事业，置房买车。邓小平把这些人称为“五里腿”，意思是最多只能走五里地。

邓小平不爱开长会，西南军政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仅持续了 9 分钟。

1951 年《新华日报》发表重庆一位老师匿名的文章，批评官员让老师出席与教育无关的会议，浪费了教育资源。文教部门领导隐瞒事实，并试图找出匿名老师的真实身份。直到邓小平做出书面指示，所有参与掩盖真相的人才得到了处罚。

▲1951 年 4 月，邓小平和各界群众欢迎以阿沛·阿旺晋美为团长的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途径重庆前往北京

06

进京

1952 年邓小平被调往北京担任政务院副总理兼财经委员会副主任，1953-1954 年兼任财政部长。“高饶事件”后，邓小平在 1954 年被任命为中央秘书长，同时取代饶漱石成为中组部部长。八大前夕，毛泽东提名邓担任总书记。邓小平说自己诚惶诚恐。毛泽东说秘书长变成总书记，“只是中国话变成外国话”。毛评价邓：

我看邓小平这个人比较公道，他跟我一样，不是没有缺点，但比较公道。他比较有才干，比较能办事。他说他不行，我看行。他说他有点诚惶诚恐，他是在党内经过斗争的。

邓小平说：

从 1956 年我就当总书记。那时候中国挂七个人的像，我算是一个。

邓小平受命筹备中共八大。他起草的文件总是简洁明了，得益于他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经历。

1997 年邓小平逝世，北京顺义人民缅怀邓小平时回忆邓“曾给毛泽东写信，建议解散他们的公社食堂。”

07

文革风暴

邓小平反对林彪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

1959 年容国团赢得第 25 届世乒赛男子单打冠军，这是中国公民在世界体育比赛取得的第一个重要成绩。媒体将容国团的胜利说成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邓小平反问：如果容国团输了呢？难道是毛泽东思想的失败？

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认为军队不应“像和尚念经一样”死记硬背毛泽东著作，他给总书记邓小平写了一份正式报告，邓在书记处会议出示了这份报告，得到全体与会者支持，但林彪继续以毛泽东之名将军队政治化。

1961 年中央工作会议，毛泽东承认“大跃进”国家为违背客观规律付出了高昂的代价。1962 年著名的“七千人大会”召开，会议持续 28 天也创造了记录。七千人大会前所未有，因为各个层次的干部都能公开发表意见。邓小平起草的报告将大跃进主要责任归于中央。七千人大会围绕刘少奇的报告进行，毛泽东发表长篇讲话做了自我批评：

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

只有林彪的讲话与会议基调完全不符，林彪认为所有的错误都是因为对毛泽东思想学习不够。

四人帮成员姚文元批判北京副市长吴晗所写《海瑞罢官》，拉开文革序幕。北京市长彭真给邓小平写信。邓回信说：

有些人总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对别人一知半解，抓着一点辫子就批半天。你告诉吴晗教授，没什么了不起。

吴晗与邓小平打桥牌时把牌一丢，说那天没有心情打牌。邓小平告诉他不要害怕，天不会塌下来。1969 年吴晗死于狱中。1979 年吴晗平反，邓小平亲自主持了他的追悼会。

1967 年邓小平被贴上“二号走资派”的标签，在家里被监视居住。

1969 年邓小平飞往南昌，开始了 3 年的下放劳动生涯。周恩来安排他去了南昌新建县修理拖拉机。

文革期间邓朴方被“乱世狂女”聂元梓领导的红卫兵攻击，从楼上摔下，脊背受了重伤，腰部以下瘫痪。

1971 年 11 月 5 日，拖拉机厂传达了林彪叛逃的中央文件。卓琳做了一桌饭表示庆祝，邓小平说：

林彪不死，天理难容。

▲邓小平与邓朴方在江西

邓小平给北京写信希望自己为党、为人民、为国家做点工作。信是写给毛泽东的，但经过周恩来之手。周不仅看到这封信立刻摆在了毛泽东的案头，而且确保回复的内容正是邓想要的。毛泽东回信：

请总理阅后，交汪主任引发中央各同志。邓小平所犯错误是严重的，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分。邓小平进城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做的，例如率团到莫斯科谈判，他没有屈服于苏修。

这种迂回的、双重否定的表述，可以被解读为一种强有力的、但又带着怨恨的认可。

从江西返回北京前，邓去了井冈山。他喝了当地的“四特酒”，说这酒很对他的胃口。“朱毛会师”地点，被林彪篡改成了“毛林会师”。邓小平默默听完讲解后说，“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

邓小平说：

文革搞了十年，这是一场大灾难。当时很多老干部受迫害，包括我在内。我是刘少奇之后第二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是“统帅”，我说“副统帅”。

08

邓小平时代

1977 年 2 月，“两个凡是”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这片文章的直接政治目的是阻止邓小平复出。

1977 年 4 月，邓小平向中央写信批评“两个凡是”，1977 年 5 月邓小平的意见终于被采纳，他的信在党内正式传达。

1978 年的中央会议已经完全被邓小平的个人风格和政策所主导，到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时邓小平已经完全建立了对中国事实上的领导，尽管他没有主席的头衔。

1979 年 1 月，邓小平与荣毅仁等 5 位前工商业人士会面，他直白地谈了政治形势：工作中心转向经济建设，不能再浪费任何时间。这是全新的语言和管理方式，五老热情地予以响应。大家围坐在邓小平最爱吃的火锅前，邓小平说：

要落实对原工商业者的政策，这也包括他们的子孙后辈。总之，钱要用起来，人要用起来。

邓小平赋予荣毅仁吸引和管理外资的责任，这是他在改变中国经济管理方式的征程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邓小平强调：

一切在资本主义世界通用的方法和手段都应当引进到中国来。

09

邓小平的遗产

1992 年 1 月，邓小平踏上了“南方之行”的旅程，这次旅程的目的是维护他的经济改革政策。旅行持续了一个多月，现在成为了一个“传奇”。邓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这可能只是一次告别之旅，为他的政治生涯画上一个有意义的句号。

南方之行的影响当下立见、持续良久。然而主流媒体的报道有一个延迟，说明领导层保守势力的抵抗。1992 年 2 月 28 日，中央以 2 号文件形式下发了邓小平南方谈话内容，立即传达给全体党员干部。

但对邓小平的改革大计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朱镕基。朱有金融敏锐性，他因性格坚毅、实用主义和根除腐败的决心而受到尊敬，这些特点提升了改革政策的支持度。

1997 年 2 月 19 日，邓小平逝世。一位受访者说：

他有缺点但他是一位伟人。

中国现代化并不是理所当然地从邓小平开始。中国在宋朝和明朝就有了商业萌芽，但商人无法获得经济和政治权利。中国发展私人经济和工业的进程缓慢且远非顺畅，一度出现严重倒退，直到 1992 年南方之行后才得意恢复。

邓小平无论说了什么或者写了什么，他都将会因为他发现并在有生之年顽强延续的经济改革及由此给中国命运带来的巨大改变而被永远铭记。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别的领导人可能完全没有能力推动改革。邓无法一个人完成改革，他需要让整个组织支持他，或者至少抵消大多数反对。邓小平在“走钢丝”，他的“平衡术”大部分取得了成功：他从希望改革倒退或放缓的人那里保护了经济改革。

邓小平是一个经历过训练并被体制所接受的军人，他理解并将团结、忠诚和纪律视作高于一切。他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人，那个与国民党和日本作战的时代。不同寻常的是，他能够在那个时代以外很好地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超越他成长和早年经历的局限性，领会一种新的世界观和中国发展的新道路。

邓小平的真正的纪念碑就是当今中国。注视这座纪念碑，读者唯一应该做的事情是停下来思考：在同一时代、同一地点、拥有相同资源，有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的位置能够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