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印闲生
来源:江宁知府(ID:jiangningzhifu2020)
1)把中国和其他国家分开,先易后难,尝试谈妥其他国家后再以优势地位开启对华谈判。2)把安全问题与贸易问题进行捆绑,找控制力最强、对美最依赖且具有代表意义的日本、韩国来打样。3)各方为了降低关税,必须从不同角度对美让利,如:扩大进口美货、增加对美投资、承担更多军费分摊义务等,但美方不会取消10%的基准关税,且涉及特定行业的关税需一事一议。经过近两个月紧锣密鼓的磋商,特朗普政府一共只达成了两项拿得出手的协议:一个是5月8日美国和英国就贸易框架达成一致,另一个是5月13日美国和中国宣布90天缓期。近期有西方媒体报道,通过与各国贸易谈判官员以及美国商界领袖进行沟通,发现许多会谈中的分歧越来越大,包括那些急于达成协议的政府,也意识到对美贸易谈判将是一场持久战。据专业媒体分析,现阶段最有可能与特朗普政府达成协议的国家是印度和越南。其中,美印协议更像是一个未来谈判的框架,有可能在6月份落地;而越南因面临46%的高关税,且对美出口关乎经济命脉,因此最有可能做出重大让步。除此之外,日本7月份要举行参议院选举,石破茂政府如果能谈出一个漂亮协议,那自然是加分项,可一旦让步过多,势必对选情造成巨大打击。因此日本现在是谈判立场最强硬的国家之一,要求美国取消包括10%基准关税在内的所有加征关税,补偿措施则可以慢慢谈。韩国的情况跟日本类似,6月3日马上要大选,在此之前谈不谈意义不大,后面留给韩美谈判的时间窗口也将非常狭窄。有一些东南亚国家主动向美国抛出了橄榄枝,比如泰国。泰国被特朗普征收了36%的关税,5月初泰方向美国提交了一份条款清单,包括削减农产品关税等提议,或许是因为条件不够有吸引力,迟迟没有得到美方回应,石沉大海。至于美国跟最大贸易伙伴加拿大、墨西哥、中国和欧盟的谈判,当下仍处于起步阶段,只能说遥遥无期——参考2018年中美贸易谈判的节奏,当时从启动磋商到达成正式协议用了整整两年。从博弈论的角度讲,对美国比较有利的谈判氛围是“囚徒困境”,即最早与美国达成协议的国家可以获得最好的条件,越往后拖遭受的压力越大。特朗普团队一开始可能也是这样期待的,然而现实剧本并没有按照“囚徒困境”走,反倒是大家都在观望。目前各国基本形成了一种共识:与其率先让步,不如赌特朗普让步,大不了重复一遍4月2日对等关税的剧本罢了。为了安抚市场悲观情绪,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称,将在未来几周内宣布“几项”大型贸易协议,并再次与中国进行面对面会谈。值得注意的是,在美方内部的分工中,财政部长贝森特主要负责跟亚洲贸易伙伴谈判,因此他说的“几项”大型贸易协议很可能来自亚洲国家,而商务部长卢特尼克主要负责跟欧洲的谈判,目前正止步不前。日经新闻认为,想通过购买美国产品消除对美贸易逆差,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欧盟原本面对20%的对等关税,但特朗普在5月23日突然加大施压,批评与欧盟的谈判“毫无进展”,重申欧盟成立就是为了占美国的便宜,威胁自6月1日起对所有欧盟输美产品征收50%的关税。两天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与特朗普进行了一次有效通话,特朗普遂宣布将对欧盟征收50%关税的期限延后至7月9日。这个结果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相当于欧盟面临的“对等关税”税率升至50%的顶格,而这样的水平足以摧毁跨大西洋贸易。现在欧盟把希望押宝在了6月15日至17日在加拿大举行的G7峰会和6月24日和25日在海牙举行的北约峰会,想通过面对面沟通方式说服特朗普。因为事实已经证明,特朗普本人掌握着美国关税政策的所有决定权,在他目前提供的框架下,技术性谈判是无法取得进展的。实际上,美欧贸易战的潜在风险正不断加大,除了对欧盟的威胁性关税从20%升到50%外,特朗普接下来筹划中的“特定行业关税”也多聚焦于欧洲对美出口。比如:特朗普多次表示要对进口药品加征关税,而药品是欧盟对美国出口最多的商品,2024年高达800亿欧元。再比如:美国目前落地了25%的汽车关税,这已经对每年近400亿欧元的欧盟对美汽车出口造成重大打击。从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对于高价值商品,出口零部件比出口整机的所受到的关税威胁要小很多。中国2024年对美出口为5246.56亿美元,其中第一大品类为电子产品,总金额约1000亿美元——这部分被美方予以临时豁免(在华生产的苹果手机目前正遭受威胁)。因为电子产品中有不少是美国企业所需的零部件,它们将在美国境内组装成整机,供应链里所有的企业都赚到了钱,而整车、整机出口更容易受到关税影响,对方会认为钱全部被出口商赚走了。特朗普让库克回美国建厂纯属天方夜谭,对此我们只需要想象一下富士康的工作强度与工作节奏,就知道美国人干不了这种活。很多时候“愿景”是一码事,“通往愿景的路线”是一码事,“实现”又是另一码事,前两者常有,而后者不常有。2022年普京希望通过“特别军事行动”一举解决乌克兰问题,于是精心挑选了时机,并让军事和情报部门制定了周密方案,可最终结果并不如人意。同期,拜登想整合西方及非西方国家形成“对俄统一阵线”,通过严厉制裁等方式彻底瓦解俄国经济,然而绝大多数非西方国家并不买账,反倒有不少暗撑俄罗斯。特朗普上台之初,呈现出缓和对俄关系、共同应对中国的“反向尼克松”思路,想法没啥问题,不过斡旋俄乌停火很快就遇到瓶颈,两边不讨好。面对美国制造业持续衰落、贸易逆差高企的问题,特朗普希望用高关税倒逼企业回流美国,理论上确实很好,但实操起来困难重重。跟各国的关税谈判中,美国最好的策略是充分利用“囚徒困境”,让大家纷纷争着提供优惠条件达成对美协议,然而情况并未如美方所料。知易行难,许多看起来逻辑可行的事,真正办成并不容易。特朗普团队其实不缺想法,缺的是把想法落地的执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