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01年，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不顾朝野反对，公然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骤入寒冬。

海潮冰冷，两国角力率先体现在贸易层面。当年，日系车被加征100%特别关税，而中国大葱被禁入日本。

贸易战持续半年便偃旗息鼓，日本媒体发现，中日贸易已难割舍，中国当时流行日本家电，而东京三越百货内，挂满了中国造衣服。

政冷经热的氛围笼罩五年，2006年，中日尝试回暖。

两国领导人互访名称别有深意，2006年日方访华是“破冰之旅”，中方回应“融冰之旅”，2007年日方再访是“迎春之旅”，隔年中方回以“暖春之旅”。

2005年，寒冬收尾，福原爱有了个特殊身份。她出任沈阳形象大使，拍摄广告，在全日本电视台播放。

广告中，她熟稔地介绍中国，讲解如何理发，拔火罐，坐绿皮火车，小爱说，“中国人很自然，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不像日本人那样拘束”。

她早已把中国当第二故乡，汶川地震时，小姑娘急哭了，情急爆粗：

饭都吃不下了，心疼的真不行了，而且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从日本去了60个人，那他妈哪够啊，卧槽我也去啊，我去的话就61个人啦！

因为这句话，即便多年后身陷风波，国人依旧对她宠爱有加。

福原爱口中人哪够的救援队，其实是日本从四千多救援队员中选拔出的精英。这也是第一支抵达汶川的国外救援队。

2008年5月16日，日本救援队在青川医院废墟中搜救一对母女，“黄金72小时已过，但我们仍心存希望”。

搜救持续整整一夜，救援队不眠不食，切割水泥，搬挪钢筋，最后从瓦砾中挖出母女两人遗体。

有救援队员当场痛哭，最终他们把遗体抬至空地，列队默哀。那一幕被新华社记者拍下，成为汶川的时代记忆。

当时，在日本国内，各大电视台都在报道汶川，轮播募捐账号，便利店和超市都摆有援助木箱。有人捐款后留言，“看北川那些孩子，泪流满面”。

3年后，日本311大地震，中国第一时间紧急援助3000万，并送去燃油、帐篷、应急灯等大量物资。

中国救援队和医疗队，在震后第三天抵达灾区。此时，海啸刚过，残垣积水，房屋因余震不停作响，核辐射阴云难散。

中国救援队在危房中展开搜救，路遇日本人，对方常会停下，鞠躬，用不熟练的汉语说：你好，谢谢。

临别时，一直陪伴救援队的日本志愿者说：感谢在最困难时，第一时间过来帮我们。

3月25日，震后第14天，苏州寒山寺内，僧众、市民、日企代表和志愿者约600余人，共同为遇难者祈福。

古钟轰鸣，钟声缓缓越过沧海。

三

2012年，因对中国钓鱼岛的无理要求，中日关系再临冰点。

多城爆发反日游行，两国游客骤减，当年，中国高校日语系毕业生就业艰难，大批日企裁掉了翻译。

一年后，舆论调查显示，日本公众对中国友好度为9.6%，而中国公众对日本为5.2%。

怒目而视的日子里，仅有福原爱别有优待。

世乒赛时，福原爱对阵中国的李晓霞，上来被打成0比6。现场观众见状立即改口：福原爱加油。

历史再陷轮回，新一轮政冷经热开启，而民间交流并未在阴霾下断绝。

在中国，看着日本动漫长大的年轻人，催生二次元文化，东京秋叶原成打卡圣地。

2017年，秋叶原边的上野动物园内，大熊猫真真产下熊猫宝宝 ，日本举国轰动，32万人投稿起名，最终起名香香。

此后，香香每一个成长细节，都是热点新闻，它成为中日最萌的纽带。

2018年，在中日双方努力下，两国关系渐渐回暖。

当年，中国举办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松下电器创始人松下幸之助和前首相大平正芳，获得中国改革友谊奖章。

奖章致谢当年的援手，也纪念着开放的荣光。

四十余年沧海浮沉，中日国力已易位，两国心绪复杂地同跨世纪，难断联系。

2019年，日本宣布新年号令和，数百年来，首次回避用中国典籍定年号。然而，学者指出，令和，其实语出《兰亭集序》。

去年年初，疫情伊始，日本执政党议员，每人从工资中扣出5000日元，捐赠中国。

此外，日本还捐了口罩等大量物资。邮往中国的箱子上，写着那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一年后，风向再变，美日2+2会谈后，发表联合声明，日方错误言论引发国人愤慨。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怒斥其言行，回应中称日本“不惜背信弃义，破坏中日关系”。

一切又回到原点，1972年春天，田中角荣说：信为万事之本。

千年纠葛，百年国仇，中日又到惊涛时刻。

49年间的故事已藏脉络：谦逊和务实令两国共赢，而对立和傲慢，只能让沧海如沟壑，惊涛蔽日。

公元659年，日本派出第四批遣唐船队。

船队遭遇风暴，漂流南亚，大使被人所杀，剩余船队辗转驶向温州。

船上首次随行的北海道人，抱着微薄的贡礼：一张白鹿皮和三张弓箭，想象着大唐的城池。

那是遥远的异域，那是未见的山川，但终究共一天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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