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该抓的事儿

最近国家大力提倡节约粮食，很多餐厅响应号召推行“清盘行动”；权威媒体点名直播平台某些“大胃王”为博流量而造成的浪费现象。

这个倡议听起来很怪。因为不论社会发展到什么阶段，节约粮食都应该是一种基本的社会公德，应该是一直大力不间断提倡，而不是现在才提倡。

粮食问题，自古就是困扰中国的难题。历史周期的每一次更迭，都是因粮食不足而引起的。共和国时代，即便粮食年年丰收，中国仍然是粮食第一进口大国。

从2012年开始，中国粮食产量已经迈入6亿吨大关，听起来很多；但人均也就4百多公斤，并不多。中国人食用的三大主粮（小麦、稻米、玉米）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但杂粮部分（用于压榨油、食用（如豆浆、豆腐）、制作饲料、医药、食品加工等等）基本靠进口。

大豆卖家主要来自美洲，巴西、阿根廷和美国。

不妨设想下，一旦出现战争之类的极端状况，大豆进口遭遇封锁，那么粮食问题就成了一个卡脖子的大事儿。中国崛起之路的最后一步，也许就是彻底粮食问题。

所以对中国来说，节约粮食应该和反腐败一样，成为社会核心价值观。应该常抓不懈，而不是时不时地提一下。

从我个人认知角度来说，粮食浪费现象固然需要遏制，但更重要的遏制耕地浪费。

02 一种浪费

我也算走过大江南北，自认为见多识广。在我的所见所闻中，耕地浪费最令人心痛。

大道理每个人都懂，咱也不想说。这里我就结合亲身经历，讲一下农村耕地浪费的一些实际情况。这些现象我几乎每年都在文章里重复，但我觉得很有重复的必要。

老家皖北农村，华北平原南端，人均一亩田左右。

农作物一年两季，第一季麦子，亩产千余斤；第二季是红薯或玉米、大豆、土豆、芝麻。

一亩田，如果种粮食，一年毛收入三千块左右（勉强够一瓶茅台），去掉种子、化肥和人工，基本不赚钱（能买几瓶二锅头）；青壮年基本都去了城市当农民工。前两年高铁从老家经过，雇佣村里的中老年妇女去搞杂活，每月两千块，大家抢着干。每月两千块，在这个时代说出来可能微不足道，但那相当于一亩地一年的毛收入，对农村家庭来说非常重要。

现在很多声音感叹农民不再纯朴，其实不是农民不淳朴，而是忙于生存顾不上淳朴。实际上任何阶层面对生存难题时，都不淳朴。之前总理说，中国还有六亿人每月人均收入不足千元，主要就是讲这部分人。

传统经济模式中，农民有时候也可以养几头猪或一些鸡鸭，但扛不住不期而遇的瘟疫。2016年猪肉涨价前夕，就有一场不期而遇的瘟疫，让农户损失惨重。

农民为了生存去城市当农民工，造成两个很严重的问题，便是部分农田抛荒，或者有些农田把两季庄稼缩减成一季。这是第一种形式的耕地浪费。

03 二种浪费

现在农村也有人搞一些新经济。老家有人在农田里种梨树，有人种桃树。

我没有考证一亩梨树或桃树能赚多少钱，据乡亲反应，经济价值很一般（原因在于应季水果便宜，反季节水果，一般农民种不出来）。幸好经济价值不是很好，否则引起跟风，就糟了。实际上农田里一旦种植果树，恢复起来很麻烦。

我今年春节回家，发现有人在自己的耕地里种樱桃。效果如何，尚待验证。这些果园都是所谓的新经济，规模不大，一般占用几亩农田，属于小农经济性质。

但从宏观角度看，耕地在减少。

最让我无语的是老家一河之隔的邻村，有人包下将近百亩农田（相当于我们那一带一个村子耕地总量的三分之一）种桑葚，简直丧心病狂。桑葚每年成熟期非常短暂，采摘困难，不易向外地运输，本地又没有消费能力。我春节期间了解到，那些桑葚在2019年的收入连租地都不够，连请农妇采摘桑葚的工资都没结清，完全亏本。

做生意亏或赚，暂且不说。这么一搞，百亩农田就那么没了，作孽。

这是耕地第二种形式的浪费。

04 三种浪费

耕地的第三种浪费形式是盖房子。

据我观察，农民工一生的意义，大概就是打工10年或20年，回老家盖一栋房子，算是给自己这辈子一个交代。

在自家宅基地盖三层或四层楼房，材料和人工成本加起来，每平米不到1000元。这还是钢筋和混凝土涨价之后的成本。这其实也就是房子在居住属性层面的实际成本。因此在农村宅基地上盖一栋楼房，成本也就30多万。农民工打工10年或20年，差不多也就能存下这些钱。

实际上来说，在老家那一带盖三层或四层的房子很浪费。第三层基本上很少有人住，第四层只有等鸟垒窝下蛋了。大家为什么要盖那么高的房子？原因很简单，老家农民工大多去长三角打工，看那边的农村都盖好几层楼房，就起了攀比模仿心理。但长三角那边，房子盖得多，可以租给打工者。老家那边，纯粹是浪费。而且邻里之间喜欢攀比，你家盖好之后，我家绝对不能比你低了。

出于攀比心理，部分人不满足在自己村子里的宅基地盖房子，便跑到村前马路两侧盖，而那些地方原本都是良田。如此一来，宅基地不能还原成农田，而原有的农田盖了房子，耕地就变少了。这种浪费原本是可以避免的，这让人很心痛。

更有甚者，有些地方利用新农村概念推出很多新楼房，但老的宅基地并没有还原成农田，这就造成农田的减少。而盖房子占用的农田，比种果树更难恢复。

这还没算城镇扩建的过程中，有些因规划不合理而浪费的耕地。

简而言之，浪费耕地就是动摇国家根基。

05 解

既然中国粮食问题从来没有真正解决，那就应该坚持勤俭节约。其实普通老百姓，生活方面并无太大浪费。以我本人而论，平时吃饭，总是下意识把米粒吃干净。真正的浪费，多半来自于宴请时的铺张浪费，尤其是吃公家饭，很多人不心疼。

既然要节约，就应该从节约耕地开始。中国虽大，但人均可耕种的田地并不多。而耕地一旦被浪费，恢复起来就非常困难。尤其是今年这种疫情、水灾、贸易战同时出现的情况下，耕地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至少到目前为止（可以预见的未来仍然如此），土地仍然是中国最重要的公共财产。

节约耕地应该是节约国家财产的最高表现形式。

以上这些文字之前说过，但我觉得有必要重复说。

顺便多说一句，光靠节约始终无法解决粮食的根本问题，出路还是要依靠科技手段开辟新的耕地（比如说推广海水稻）与增加亩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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