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天然气管道，变成“政治武器”；一笔油气生意，遭受跨国制裁。

这么离奇的戏码，最近正在上演。近日，美国参众两院投票通过2021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将对参与“北溪-2”天然气管道建设公司实施额外制裁。

作为俄罗斯与德国联手推出的天然气管道项目，“北溪-2”由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5家欧洲公司合力建设，眼看就要完工。

怎么这时候突然“中招”？

“北溪-2”项目现已完成约94%的海底管道铺设。图源：央视新闻

管道

先来聊聊“北溪-2”项目本身。

按照该天然气管道项目建设方案，一条从俄罗斯圣彼得堡起始、穿越波罗的海、直抵德国东北部格莱夫斯瓦尔德的天然气管道将于今年建成。线路总长度约1200公里，每年能向欧盟国家输送550亿立方米天然气。

在俄欧之间铺设天然气管道，本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仅2017年一年，德国就从俄罗斯进口了530亿立方米天然气，占其消费总量的40%。

但有个问题，既有的管道线路大多要途经乌克兰、波兰等国，考虑到俄罗斯与这些国家的纠纷，天然气要想顺利出口，必得经受一波巨额“过路费”的洗礼。尤其是2014年以来俄乌关系日趋紧张，一旦在“过路费”及其他问题上没谈拢，等着“输气”和“接气”的俄欧双方，都要受到相关事端的波及。

这时候，一条选择绕路的“北溪-2”管道，提供了“恰逢其时”的出路。

“北溪-2”有多重要？

它一旦建成，一方面，以德国为首的欧盟众国能以便宜价格用上俄罗斯天然气，加速实现“能源自立”。毕竟，当前国际市场油气价格并不稳定，去年阿曼湾油轮遭袭事件让油价立马蹿高，今年油价又一度暴跌成负数，这种情况下，欧盟肯定要对自己的能源安全更上心。

另一方面，俄罗斯也能从“北溪-2”项目中获益不少。除了增加天然气出口量并省下巨额“过路费”，俄方还可借这条看似不起眼的天然气管道拉近自身与欧盟的关系，在地缘政治上扩大主动权，说不定还能摆脱美国制裁困局。

怎么看都是个“双赢”的生意。

“北溪-1”、“北溪-2”管道线路示意图，其中黄色为“北溪-1”，绿色为“北溪-2”（图源：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官网）

制裁

眼瞅着“北溪-2”已完成约94%的海底管道铺设，有人却急红了眼。

8月3日，波兰国家反垄断监管机构UOKiK对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处以5700万美元罚款，原因是该公司未配合“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相关调查，拒绝向波兰政府提供“北溪-2”项目必要信息。

所谓的“必要信息”是啥？

倒也不复杂，就是参与“北溪-2”项目建设的公司名单及所占份额。看着好像无关紧要，甚至连商业机密都谈不上。

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必要信息”虽然对波兰政府不那么“必要”，却足以成为幕后大佬——美国实施制裁的主要依据。

早在去年，美国就喊话让欧盟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想着通过“北溪-2”管道买俄罗斯的低价天然气，而应购买美国用LNG船（液化天然气船）输送到欧洲的高价页岩气。2019年，美国在全球天然气产量中占有23.1%的绝对份额，如此量级的产品要是失去欧洲这个大买家，还上哪儿去“薅羊毛”？

再有，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眼看就要见成果，这时想在制裁铁壁上开个口子？那必须是“门也没有”。

对美国来讲，除了防范俄欧双方各自捞到好处，更要坚决遏制两者“抱团”。

“北溪-2”的主要推手德国现在是欧盟最大经济体，今后对能源的需求也将持续上升。一旦俄德两国的能源合作外扩至整个欧盟，再逐渐由经济领域扩大到政治、外交领域，美国的“老大”地位还怎么保住？

这不，一通喊话威胁没人搭理后，美国果断动手了。

“北溪-2”项目资料图（图源：俄罗斯卫星通讯社 ）

深层

其实，欧盟和美国在这个问题上还有更深层次的矛盾。

虽然美欧之前都走过“去工业化”的道路，但法国在10年前就着手研究“再工业化”，德国则一直坚持“制造业立国”，如今更被誉为“欧盟发动机”。

欧盟实力强劲了，美国会高兴吗？不会。美欧之间的联盟本来就是不平等联盟，美国昔日高居盟主之位时可以随意对欧洲发号施令，而当年的欧洲被苏联吓得不轻，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几十年过去，苏联威胁早已消失殆尽，美国搞起“新自由主义经济”，到处制造事端，把自己“越玩越坏”。除了少数欧洲国家还积极跟着美国跑，以法德为首的欧盟发达成员国都在盘算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再瞎折腾。

所以，美国与欧盟的裂痕在这几年越来越明显：北约防务费用问题一度使欧盟计划向独立防务方向发展；对于美国一再挑起的伊朗核问题，欧盟始终“保持距离”；至于美国惯于发动的关税大战，更是没少让欧洲国家抓狂……

如今的欧洲之所以对美国貌似还有留恋，有金融、市场方面的经济考量，再有就是对自身安全的战略考虑。作为“巨型”国家，俄罗斯的快速发展多少让欧盟中的西欧国家有所担忧。

现在北约东扩差不多到了极限，未来如果真的想把乌克兰等国拉进北约，势必引起俄罗斯“横下一条心”的反弹，这一点是北约欧洲成员国们不愿担负的代价；可要继续凭借北约框架保障自身安全，看看本届美国政府的所作所为，这条路似乎也走不通。

不管多难，欧盟必须自立，经济则是绕不开的基础。

尽管要向自家发动机里再添一把猛料，就要承受乌克兰、波兰等国的“小打小闹”、美国以安全及经贸牌的强势碾压，但欧盟毕竟不是铁板一块，少数忌惮美国的国家没胆量拆了欧盟，在欧盟内部影响力首屈一指的德国也正以“重归大国”的决心对“北溪-2”项目死咬不放。

围绕这条管道，想必还会有更出乎意料的戏目上演。

文/千里岩

编辑/点苍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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